又到一年春節(jié)時。

除夕之前的小年，往往被視作忙年的開始，準備年貨、打掃衛(wèi)生、整理家務(wù)、祭拜祖先，干凈團圓、過個好年，寄托著人們辭舊迎新的美好期盼。

祭灶是小年的主要習(xí)俗，源于古人拜火習(xí)俗?！夺屆罚?ldquo;灶。造也，創(chuàng)食物也。”灶神的職責就是執(zhí)掌灶火，管理飲食，這對于靠天吃飯的古人來說，具有關(guān)乎生死幸福的意義。

因各地風(fēng)俗，小年日子不盡相同，有北方小年和南方小年之別——在北方地區(qū)，臘月二十三是小年；而在南方地區(qū)，臘月二十四是小年。

究其成因，說法不一。一說是傳統(tǒng)小年有“官三民四船五”，通俗說，官家的小年是臘月二十三，百姓家的是臘月二十四，而水上人家則是臘月二十五。另有一說，傳統(tǒng)小年就是臘月二十四，只是因為清朝皇帝為節(jié)約開支，臘月二十三日祭天大典順道也祭拜灶王爺，后來便演變成北方提前一天過小年。

據(jù)此說法，南方小年臘月二十四，才是古老的臘月傳統(tǒng)，這從歷代詩詞的題詠中，也能得到印證。

比如，流傳頗廣的宋代詩人范成大的《祭灶詞》，便明確了臘月二十四是小年。

《祭灶詞》

宋·范成大

古傳臘月二十四，灶君朝天欲言事。

云車風(fēng)馬小留連，家有杯盤豐典祀。

豬頭爛熱雙魚鮮，豆沙甘松粉餌團。

男兒酌獻女兒避，酹酒燒錢灶君喜。

婢子斗爭君莫聞，貓犬角穢君莫嗔；

送君醉飽登天門，杓長杓短勿復(fù)云，

乞取利市歸來分。

范成大的詩中，詳細說明了宋代的祭灶神場景，可謂十分詳細，趣味橫生。大意是：古人傳說臘月二十四日，灶王爺要向天庭報告人間事。那一天，灶王爺乘著云車和風(fēng)馬，騰云駕霧在人間行走一圈，家家戶戶擺上美食和美酒來祭祀，向上天祈福。老百姓獻上爛熟的豬頭肉和兩條魚，另有甜美的豆沙團子和粉糕，家中男子斟酒祭拜，家中女子臨時回避，燒紙錢、灑上酒讓灶王爺開心愉快。丫鬟之間的爭吵您不要聽，貓狗的打斗您也別管，您酒足飯飽登上天門，家長理短的事不過問，向上天討來大吉大利，回來一起分享。

范成大的詩，寫出了祭灶的日期、祭品和風(fēng)俗，也反映出宋人對于祭灶已有一套規(guī)范，比如“男兒酌獻女兒避”等民間傳統(tǒng)，可謂研究古代民俗的一手資料。古人云：“民以食為天”，把灶王爺恭敬地奉為一家之主，足見對祭灶的重視。

關(guān)于祭灶，南宋詩人陸游也深有體會，他在詩作中用寥寥數(shù)語勾勒祭灶場景，展現(xiàn)出一派田園風(fēng)景和鄉(xiāng)土真情。

《冬日讀白集愛其貧堅志士節(jié)病長高人情之句作十首》（其十）

宋·陸游

卜日家祭灶，牲肥酒香清。

分胙雖薄少，要是鄰里情。

眾起壽主人，一觥瀲灩傾。

氣衰易成醉，睡覺窗已明。

這首詩的大意是：吉祥的日子在家里祭灶，祭品肥碩、美酒清香，祭祀完畢分的肉雖然很少，但還是邀請鄰里一起來分享。大家一起祝福健康長壽，我端起滿滿一大杯酒倒入口中，我老了體力衰弱容易醉酒，睡覺前窗外已經(jīng)是微微天明。

對于祭灶，蘇軾也沒有缺席，他的詩作中多了幾分自我調(diào)侃和曠達氣質(zhì)。

《縱筆三首·其三》

宋·蘇軾

北船不到米如珠，醉飽蕭條半月無。

明日東家當祭灶，只雞斗酒定膰吾。

創(chuàng)作這首詩時，蘇軾已經(jīng)64歲，由廣東惠州貶往更偏遠的海南儋州，諸病纏身的蘇軾處于“食無肉，出無友，居無室，病無醫(yī)，冬無炭，夏無泉”的凄苦境遇。歲末之時，蘇軾縱筆三首，他不言悲情，多有曠達，以率真的筆觸，展現(xiàn)出小年祭灶的心態(tài)，講述與儋州人民的真情實感。

詩的起句，寫到北方船只不到，儋州的米價上漲，已經(jīng)到了“米如珠”的地步。彼時，儋州耕種落后，荒田頗多，本地稻梁不足食，依賴北方的供給。下句“醉飽蕭條半月無”，寫出了蘇軾本人半月不知飽和醉的清苦和窘境。不過，蘇軾不以為憂，因為明天是祭灶日，東家宰雞、美酒、祭肉，一定會讓我好好飽醉一番。

詞句凸顯了蘇軾與儋州人民的交情，且筆觸清新通達，蘇軾不掩酒肉之思，言辭率真可愛，顯示出一代文豪灑脫的性格與品質(zhì)，成為小年的一段佳話。

蘇軾曾云，問汝平生功業(yè)，黃州惠州儋州。除了前無古人后后無來者的文采，他的超然與豁達，更是千年來受人推崇的原因吧。

春節(jié)將近，從三首宋詩中品味小年的習(xí)俗，增添了對傳統(tǒng)文化的認知，多了幾分沉淀和敬仰。